君若在隨,便是春風秋月。
多少豪情,若初見——


三五七五/貓鼠/
原著不考據/

[貓鼠]一波萬波(劍風華番外)

傳言劍風華的番外,也算是前傳。

貓鼠初識的小片段,以及一波萬波的傳言是怎麼流傳的故事。

 《正文》一……十一

 

《一波萬波》


“一波萬波,血洗長空。

古劍蒼光一鞘出,碧波風寒萬刃哭。”

 

 

關於展南俠的這一式劍法,雖不是成名最早的,也或許不是威力最強的,但卻最遠近馳名且為人稱道。

別說江湖人士了,就連一般百姓說起來都是嘖嘖稱奇出神入化的。

它是傳言中,錦毛鼠白玉堂上東京尋那御貓展昭合氣,夜探開封趙虎激怒打了暗青子,展昭追出捉人,畫下了這一貓一鼠載於世事正式會晤的第一頁——

這一頁始於白玉堂執拗瘋狂的試探,止於展昭發力使出一波萬波,削下天下第一刀客錦毛鼠手中大刀而結束。

高下立見否?或許有待爭議的。

只是不同於傳言,大夥所未知的卻是,那一波萬波在這一夜前是沒有名字的,更可以說是不存在的。

 

一個展昭從未使過的招式,一股他從未感受過的氣力。

從劍上竄出,從胸腔裡噴張,而他自己竟是嚇著了。

手裡黑劍湧著翻捲如浪的氣,那氣卻是陌生又熟悉……

鋒芒畢露,不可一世,沉硬孤寂中又壓抑著千尺豪情熱血,百世流離。

 

那一劍橫掃長空,將開封府頂瓦給全掀翻了。

瓦塊碎片更甚成了砂石,於子夜星辰下漫天紛飛,直射夜空的銀白刀尖,險些將那晚的月牙給砍成兩半,然落入目不可及的黑暗中,那人立於瓦房上,飛沙走礫中飄舞著股而不落的幾縷額髮,握著斷刀,臉有忡怔,不亞於自己。

 

刀斷,但刀氣依然狂傲奔騰。

劍在,而劍氣勃然喧囂紛散——

 

那一夜起有些事情便給攪亂了。

就如同那屋頂上無一完整的烏瓦,全然給劍氣震碎。

如那顆欲掙開凡塵命定束縛的心,裡頭有體內最濃的血,最深的情,所以他得要不屈不撓的跳動著,活著,打破一切。

 

秋月涼夜,一人立於院內,一人俯於瓦上。

寫下他倆未來多少年情纏糾葛的那頁,卻是沉默以對的無言。

 

有些亂了命定的安排,就是些註定的事、註定的人。

縱使天時地利輪轉,依然也逃不過避不開。

萬丈紅塵下的情緣宿命,又有何人能看透?

 

明白只是,瞭然於心的悸動罷了。

 

---

 

 

破碎瓦夜後的七日。

有別於黑夜的晌早,那天初光朦朧帶霧。

他在一間小茶樓偶遇了他。

或許說,他在等他。

 

清晨,茶樓才揚了廉幕,小二擺好桌還沒抹。

此刻除了剛守夜完的自己,是不會有人來的,是粱京最早開門的茶館。

而日卻得其另一起早雅客。

來客衣冠濟楚獨坐東向窗邊,曲著一腳擱在板凳上,撒扇品茗。

 

熟識小二見了他上來耳語了幾句便笑著忙去了。

雖說四下無人,但他還是步去慣習桌位,一撥絳色官袍落坐少年面前,自個執起桌上唯一陶壺,取杯斟茶。

上好雨前,茶香揚而典雅。

 

「你想好了嗎?」

 

才輕啜一口,便聞聲抬眼。見那人執扇遮面,只露眉眼,寬大扇面一幅落亂桃花雨,筆墨生動大氣,好似幾朵桃株將從紙上伸枝綻開,招人憐愛。

然而,畫雖靈動,但卻生在那人一雙靈光流轉的桃花眼下,便硬是要黯淡幾分去,可惜了一幅難能墨寶。

 

在展昭凝視著扇面時,那一桃花美景撲地給擠壓縮皺,白玉堂突闔骨扇,清亮一聲木打紙,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張盡帶促狹的臉,只道:「那劍招的名兒。」

 

展昭瞥眼往窗上看去,並無作答。

 

「讓我猜——」啪的一聲那桃花又綻開了,少年笑得精明古怪:「果然是叫“長風吹林~雨墜瓦”麼?」

展昭竟是被這惡意的調侃逗笑了,他悶咳了聲放下陶杯,一派自然:「開封瓦頂已差人修補翻新,不勞五爺操心。」

 

「誰希罕屋頂了,我讓你回去想劍招你是沒聽到還是忘了?」白玉堂見他沒動怒,自己卻是不耐煩了,扇子越搧越大力。

 

「喔,你是說那“死貓回去給爺取一個名字!”這句嗎,五爺那聲獅子吼可是中氣十足,大半夜的十條街外的人都能讓你給吵醒,我又怎會沒聽到呢?」

 

「你倒是挺伶牙利嘴的?」白玉堂一愣,因為吃驚反而沒有動怒,他打量了下眼前的紅衣武官,眼色深而難測。

 

「五爺謬讚了。」展昭以茶帶酒敬了他一杯,眼裡帶笑地乾了。

 

此時天光亮了些,冷清茶館又多了幾個起早的人,來者卻不是客。

只是一個瞎眼老說書人,帶著個十二三歲的撫琴女,上樓尋個角落安頓下包袱,便開始調琴練歌。老漢清嗓,趁天早樓裡沒人,順著幾個段子重複過著,聲音細碎夾雜著斷續琴音,不惱人到是有趣。

 

白玉堂回神,發現展昭也同樣看著那處,一臉雅趣與自己簡直不謀而合,只好先板臉了收扇咋呼:「別打岔,我問你話呢。」

 

「那劍招實乃隨手使上,卻是沒名字的。」展昭無奈,只好坦承。

 

「那你想一個出來。」

 

「為何?」

 

「待我破了你那劍招熔了你的破劍,才好威震四座,劍招無名不是太小瞧我白玉堂了嗎?」這話說得坦然有理,絲毫沒有心虛或是身為手下敗將的難堪,桃花骨扇打得悠然有勁,一雙桃花眼高傲跋扈。

 

「這是後會有期的意思了麼?」展昭眨了眨眼,淡笑。

 

白玉堂才跟展昭對坐不到半個時辰,給他訝異了好幾次,這人說話怎麼那麼堵人,他一皺眉:「這是當然,斷刀之仇就算記到下輩子也要跟你這臭貓算清!」

不同於自己的冒躁,那武官只是又斟了一杯茶水,湊近鼻尖細細一聞,方才閉眼啜飲。

一個頎長健碩的練武之人,幹著文人雅士的把盞品茗,尤以端著小巧剔透的杯子本應是顯得滑稽突兀的。但看南俠手厚實樸鈍,帶著長年使劍粗繭,指關筋骨嶙峋,腕節自指端筆直修長合度。那手,有著作舞長劍如風的無窮剛勁,可捏著脆弱茶盞時,虎口微張,四指彎曲出極為好看的角度,沒有一點扭捏的俐落,透著股穩當恬靜的風雅。

 

他從展昭的手得出,這眼前的男人——複雜、難以琢磨。

讓人直想往他心神裡闖上一闖,探個究竟。此時白玉堂眼中盡顯桀驁興味,直到展昭喝第二口時抬眼對上他正注視自己的眸子,露出疑惑的神情。

 

「怎了嗎?」展昭轉了圈眼睛,不覺得自己臉上新奇只叫他死盯著不放。

 

「什麼怎了?」白玉堂一愣:「我還等你清嗓潤喉啊!」

 

「我沒什麼要說的了。」

 

「我說我要破你的招熔你的劍跟你討回來——」白玉堂此時已經近乎大吼了,完全蓋過那絲竹之聲,展昭揪起右眉,笑著指了指自己耳朵:「我聽到了,別嚷麼,你又想把十街之外的人喊起來幹活麼?」

 

「你——」耗子給他氣得不輕,差點就要跨著桌子殺過來。

 

只見展昭淡然坐於凳上,笑容竟堪稱溫柔:「我等著你便是。」

 

驀地,時間凝動,悄然無聲。

只聽得角落琴女,落弦低唱。

 

“夢裏不知身是客……一晌貪歡——”

 

琴音瑟瑟,柔嗓淒媚,不絕於耳,不合時宜。

此刻白玉堂一腳踩在凳子上身橫過桌且手握白扇,好個扇拔弩張。

而展昭怡然端坐,一手托住下顎一手俯著桌上茶杯,面色帶笑的看著他。

 

白玉堂自是給他噎住了。

想他一把銀刀翻動,冷森氣魄震懾多少對他刀刃相向的綠林高人。

想他一張利嘴開合,悠然毒辣氣死多少周遭敵友無辜路人二三四五……

 

如今,刀給他削斷了,這嘴也給他堵上了。

難道自古貓捉老鼠,天經地義不可違背麼?

白玉堂腦中猛然打了激突。

“敗”這個字他可是平生未現,一個氣翻湧動,身體卻是搶了思緒一步,手中折扇直打而出,威如袖箭蝗石帶著錦毛鼠打暗器的獨門絕勁,就衝著展昭眉心去——

 

白玉堂自個愣住了,他沒想打他的。

他們距離不足兩尺,暗器狠戾,尋常人必定穿骨破頭——

 

而展御貓自不是尋常人。

他只微側腦袋,以肘為心,小臂劃了個半圓,在眉角前一吋處接著那柄鋒銳而來的骨扇,攜著扇上勁力往外把圓給畫了個完滿同時,手指一搓大展折扇,胸前剎時開了個落亂桃花雨紛紛,手腕微動彷彿靜止,將餘勁收回掌中後,順勢搧扇撫胸——輕描淡寫地化險為安。

這奪扇一放一收足表技妙精湛的巧力,這打扇一扭一搖盡顯風流倜儻的浪勁兒,只是那人臉上神情爽朗如昔,耳下一兩搓散落髮絲吹得搖擺浮動,平添隨性從容。

 

「五爺贈扇,在下卻之不恭,受之有愧。」一邊打扇,展昭笑得颯爽。

 

貓麼,焉有老實的呢?

白玉堂心內五感雜陳,倒吸一大口氣,忿忿坐回凳上,舉杯一口狠狠飲盡,砰的一聲陶杯磕木桌,瞪著展昭跟他手中自己的扇子,那桃花兒在他絳色衣衫面前綻開到是合襯得很!

 

「這自家粗制拙扇一把,展大人若不嫌棄,拿走就是。」白玉堂咬牙切齒,吐出那口大氣後,一臉隨便你好了的不甘休樣。

 

展昭闔扇,知道他非有意,只想回敬一下開個玩笑,又怎是真要奪他貼身骨扇之意呢?

但他看著那氣鼓鼓的錦毛鼠,依然帶著一身怎地都消散不去的鋒利刀氣,那是來自於這少年刀客自內而外的狂傲心性,妄為恣意,獨一無二。

展昭惦量手中質地潤美的骨扇,心下竟有了玲瓏思念流轉而過。

 

「白五爺贈扇之情,展某今日記下了。」展昭改變主意真將扇子納為己有了,他探頭一笑朝他道:「來日必定以泉湧相報。」

 

「哼。」白玉堂惡狠狠的支手托臉,足把他半面頰腮擠得歪嘴扭眼,模樣竟是可愛的,他冷吭一聲沒好氣的道:「貓哭耗子假慈悲。」

「可不就是麼。」展昭聳肩。

 

白玉堂又給他噎了,愣了兩三句話的時間,只得冷冷睨他,道:「扇子拿了茶也喝了,你倒是謅個名兒出來吧,貓大人。」

 

展昭這回總算認真思索起來了,見他一手握著扇柄敲著另一手手心,一下一下磅磅有聲,用得倒是稱手,好似這東西老早就是自己的一樣。

白玉堂那個牙癢癢的,乾脆瞥頭眼不見為淨。

 

那耗子不再蹧吵,這茶樓瞬間又只剩琴女獨歌之聲,她嗓子雖稚嫩微顫,但音色是優美的琴是奏得毫不含糊地,來來去去都是一闕浪淘沙,迷離惚愰,情悲淒切,清早聽起更是寂寥唏噓。

 

展昭耳聽小曲,不知不覺間左手撫上腰側黑劍,斟量著,回憶著那晚始料未及的突發劍氣,一雙透如墨玉的雙眼卻是看著桌後之人側影,心思徘徊不定,遊走人間天上而去。

 

白玉堂一個瞥頭,驀就對上了他的視線。

毫無防備的倆人,對望只隔一方木桌一壺上好雨前與幾個陶杯,沒有怒目劍拔的火花碰撞也沒有鬥氣逞能的較勁,就是一個相視,將對方身影神情完整的倒映在自己眼眶里,眼波流水瀰瀰照印,如湖水演沔寧靜滿溢,有些什麼東西沿著水紋平流緩進,捉不著也看不見,而若干年後是否春水流花謝,風過無痕,是否記不起曾有一個這樣的清早,濃霧透初光人來似遊雲,不知誰是客,寂寞畫在瓊樓裡——

 

「就叫……一波萬波吧。」

展昭低沉而溫和的聲音佇止了水波,這嗓來得太突然,白玉堂怔了會,思緒打著潮像是自水中擰起的絲綢,涼而滑柔:「嗯?」

 

「那劍式。」展昭眨眼,墨瞳礫黑清明如昔:「叫一波萬波。」

 

白玉堂腦中一凜,轉開視線撇嘴道:「啥意思?」

 

展昭伸手給他們兩個滿上了茶水,淡笑道:「字面上的意思了。」

 

「嘿?」白五爺恢復了釁味十足的悠然,他雙肘抵桌,轉了圈眼睛:「你這貓口氣真狂啊。」

 

「展某不懂,請五爺明示。」展昭捏著陶杯的手一頓,挑眉不解。

 

「一波萬波,血洗長空。」

白玉堂沒了折扇但甩著食指微微晃腦,依然笑得風雅暢興:「不就是古劍蒼光一鞘出,碧波風寒萬刃哭。」

 

展昭睜著眼看他吟得順溜,不禁啞然。

只見白玉堂嘖嘖點頭,似乎滿意:「不錯,這名起得還算有點意思,夠狂夠霸夠驕傲,對爺脾氣。」

 

展昭將那不可一察的嘆息揉進杯沿隨著香茶一口飲進。

他自個倒沒想到這兒去,被他講得真有回事似的。

 

「好!」

這聲好字尾音未盡,白玉堂拍桌猛起:「姓展的你聽好,總有一天白爺爺我就來破了你的一波萬波!」像是得了小玩物的稚子,眼裡精光乍現咧嘴笑著一指展昭眉心:「你跟你那臭劍給我等著!」

 

展昭抬睫,笑得有些無奈,但卻是默允了。

 

白玉堂總算舒爽了,理好衣袖一副趕著要去鑽研怎麼整治斷刀仇人的樣子,一邊笑盈盈的朝仇人展昭一揖,怪聲道:「今日唐突,望御貓大人莫見怪了。」

 

「五爺好說。」展昭抿嘴悶笑,點頭。

 

白玉堂本來就要撇下他瀟灑離去,但是看到展昭握在手裡的折扇,臉色還是微悶,清咳了聲,背著手道:「這扇子不襯你,早點丟了吧。」

 

「此扇貴重,展某自會珍惜保管,不枉五爺心意。」展昭搖了搖扇柄,嘴角微揚。

 

「我的心意就是賞你一刀,你喜歡就受著吧!」白玉堂齜牙,甩袖離去。

 

只見白玉堂踩著大步,走下樓梯前折返了,卻是往角落琴女與瞎眼說書人走去,他彎腰低頭與那說書人耳語了一大串後,拍了拍對方肩膀,隨後蹲身與那琴女也說了什麼……

 

展昭並未特別留意,一杯茶的時間樓內已無那人翩影。

他兀自品茗,對面座位一如往常的空蕩無人,只是多了一杯早已涼去的茶水,而那人亦匆忙未能一啜。

 

 

 

Fin.

 

 雖然沒寫出來,但五爺賞了歌女說書人一點銀兩,讓他們說了個御貓錦鼠夜鬥開封一波萬波的故事,於是就這樣流傳開來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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